【蛋哈蛋无差】所谓职业精神 (1)（游乐园AU，机修师Harry/操作员Eggsy）
Eggsy在Hershey游乐园与Harry总共邂逅了三次。第一次差点失手谋杀了他，第二次使他不得不与工友们打了一架。
第三次，他害Harry被supervisor炒了鱿鱼。
Eggsy注意到那个特别的机修师，是在他入职Hershey Park第七天早班刚开始的时候。那天清早的天空阴雨连绵，灰暗一如他刚刚通过陆军体检，阴郁非常的心情。
过完暑假他就要成为十二年级生了——Eggsy很早就发誓，他要去上大学，毕业找份体面的工作，然后在自己人渣继父爪子够不到的地方，带着母亲妹妹开始美好的新生活。
更何况没人能否认Eggsy在功课上的天赋。
就算身处恶劣学区乌烟瘴气的公立学校，还同时打好几份零工补贴家用，Eggsy的第一次SAT成绩也足够让他在州立大学系统里挑选最好的专业——他还修完了学校开设的所有AP课程，为的是将来入学后可以少交几个学分的学费。
即使如此，Eggsy必须挣出自己大学第一年的学费，还有一笔在他离开家上大学期间，足够维持母亲与妹妹基本生活的存款。
——他需要至少三万美金，这个天文数字令人绝望。
Eggsy依旧不知疲倦的做着可以找到的一切工作。但严酷生活锤炼出的理智早已使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搞不到那么多钱。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参军，或者高中毕业然后全职打工。
Eggsy就这样无精打采做着开园前的安全检查。
他一边想着自己黯淡无光的前途，一边带点愤世嫉俗的看园区外游客们攥着售价不菲的门票，兴高采烈欣赏Marching Band当天首演，与穿着厚重布偶装跑来跑去的巧克力玩偶们合照，拿着地图指指点点，在各种刺激的过山车项目前排起等待开门的长队。
然后，一个不小心，扯坏了手底下正在检查的，过山车上一个前包式的座椅安全杠。
天啊完蛋了——距离开园时间只有不到十五分钟了。
Eggsy在心里哀嚎一声，翻开员工手册，硬着头皮拨通了维修组的电话。
“Hello, Maintenance Engineer office, How can I help? ”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线路对面传来的声音让Eggsy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老天，这里可是口音土到掉渣的宾州，到底有谁会用一副标准的RP英音，BBC主播一般咬字吐息充满磁性的接工作电话！
再说Eggsy在员工培训的时候见过那些风格粗犷的机修师。不外乎每人一身灰扑扑的工作夹克，腰间绑着检查设备时方便固定的安全带，千篇一律的粗帆布牛仔裤，搭配绝缘橡胶底高帮皮靴，握手时还能看到他们指甲缝里浸透了机油的黑污——更不用提这些人的口音了。
如果Eggsy在高中毕业后参加两个月的职业培训，然后顺利拿到电工执照的话，也可以顺理成章加入他们的行列。
他握着话筒，大约十秒种没有出声，心中怀疑这是设置好的电话自动应答。
“Hello？”
线路对面的人又说话了，依旧吐字高雅，气息平稳。
“——根据我看到的来电显示，请问是 Pioneer Frontier group吗？”
“eeem……是的。我是在The Claw值班的操作员，我刚发现设备上一个安全压杠断掉了，你们能派个人过来吗？”听着对方的声音，Eggsy莫名其妙感觉紧张起来。
“好的。只是现在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你介意稍等十五分钟，至少确保值班室有其他人On Call吗？”话筒里传来彬彬有礼到无懈可击的应答。
Eggsy差点就把那句自动溜到他舌尖的“好的”吐出来了——如果他不是用余光看到正在慢吞吞端着大杯可乐走过来的，他人品糟糕的工友，以及外面围着分流区绕了至少三圈的长队的话。
“可是还有十五分钟我就必须要开门了，外面很多游客在等。”Eggsy坚持道，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拒绝电话对面的请求这件事，本身就让他心怀愧疚。
“…好吧，我马上就到。“
Eggsy 似乎从对方短暂的停顿中感受到了一丝犹豫——的确，这并不符合公司的规定。但他心中的那点不安很快被即将见到声音主人的兴奋冲淡了。
“Eggsy, Eggsy? 你小子在发什么呆！我们可以开门了吗？“
与他搭班的另一个操作员叫Charlie，一读书就头痛的不良青年，很早就离开学校四处打零工了。虽然没什么显著的恶行，但Eggsy知道他是偷懒耍滑的一把老手。
Charlie今天的岗位应该是操作员助理，可他压根就懒得绕过整个器械升降台到操作室里与Eggsy Check-in，而是大咧咧搬把椅子，撑开阳伞，直接在游客出口的观察岗一屁股坐了个稳。
“Fuck!”Eggsy在心里翻个白眼，没什么好气的大声解释：
“一个安全压杠出了问题，我刚打电话叫了机修师。”
Charlie听到，无关痛痒耸了耸肩，跑到正门入口挂起了“Temporary Out Of Service”的告示牌，毫不在意此举激起队伍里一片骂声和抱怨声——Eggsy知道，Charlie巴不得多闲一会儿。
他们现在所在的The Claw是摇臂旋转式的固定过山车，理论上需要三个操作员合作：一个坐在控制室里操作全程，在每次启动时插入钥匙，检查安全锁，监控显示屏(相对两排座椅有时候乘客体重相差大，在空中会出现unbalance警示，这时就需要关闭设备)。第二个坐在出口，踩制动踏板，同时观测设备运行。第三个则要在入口负责拿着measure board确认游客身高达标，统计人数以及安排座位。
但是公司为了控制成本，往往只安排两个员工操作——反正设备启动期间操作员必须踩住的制动踏板只有两个。
园区里所有操作员都接受过至少七八种不同设施的培训，确保可以进行不同项目的轮岗。而The Claw是大多数人都避之不及的工作地点——因为需要为每轮客人连续开关安全带，时刻紧盯仪表盘，设备运行时脚还不能离开制动踏板， 一次轮班下来往往令人累到虚脱。
好多人为了避开这个苦差， 会去特意讨好组长。
可是Eggsy总是自告奋勇来The Claw值班。
因为他发现，当全体乘客在空中水平竖直的摇来晃去，嗷嗷尖叫，不留神间总会有很多硬币从主人的口袋里甩到过山车周围。每隔一两个小时，Eggsy就会在附近草丛里搜索一次，一次轮班下来总能捡下十块八块的——相当于多了一个小时的薪水。
Eggsy迫切的需要钱，哪怕是能够多拿一个钢镚。
但今天与他搭班的是Charlie。
这就意味着他要多费神检查整轮客人的安全带——Charles永远不肯上手把落下的安全杠确认落锁，总是抬头看一眼指示灯就作罢。Eggsy难以容忍这种行为——看在老天的份上，这可是开动起来能给乘客施加两个G重力加速度的超级机器，而且是运转在足有二十英尺的高空上——每天那么多孩子欢天喜地的跑来这里找刺激，他可不敢在安全检查上有任何疏忽。
而且老油条Charlie也知道The Claw 这里Tip天降的小秘密，Eggsy将不得不和他分享今天所有的额外所得。
真是糟透了。
就在Eggsy心情跌入谷底的时候，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的从员工通道推门进来了。
“你好，请问是你刚才电话叫了机修师吗？”
标准的绅士英语瞬间吸引了Eggsy全部的注意力——他迫不及待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迎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是我是我！谢谢你这么快……赶过来。”Eggsy热情的欢迎词在刚说出口时就打起了磕巴。
因为他靠近到了可以看清来者全貌的距离。
没错，对方穿着机修师灰扑扑的工作夹克，腰间绑着简易安全带，搭配粗帆布牛仔裤，还有绝缘橡胶底高帮皮靴。
但是那件电工夹克里还露出洁白平整的衬衫衣领，一头造型精致的金褐色短发以发蜡固定完美。当他站定面向Eggsy, 弧度完美的鼻梁与下颌微微昂起，浅棕眼瞳里带着克制又友善的笑意。
Eggsy看到，一位穿着机修师工装的，直接从大银幕里走下来的Mr. Darcy。
——此刻这位Mr. Darcy 还礼节周全的向他伸出一只手，“不用客气，维修组Harry Hart, 很乐意为你服务。”
伸到Eggsy面前的那只手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连带每一枚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光泽。
Holy Cow! 这个气度优雅，英俊非凡的男人，是他叫来的机修师？
Eggsy犹疑着完成了这次令他心跳加速的握手，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起来。
“幸会，Harry，我叫Eggsy, 这是我在这里工作的第一个星期……让我带你去看一下出问题的设备。”
Eggsy竭力用他最正常的声音与Mr. Darcy对话。
如果硬要说常年与混混继父和他手下小喽啰们打交道能带来的什么益处， Eggsy觉得，大概就是让他学会了对这个严酷的世界少抱幻想。
所以尽管他现在心跳砰砰作响，血流加速，口干舌燥，仍然在大脑中飞速猜测着他心中最贴近对方真实身份的可能选项——微服私访的大股东？游乐园雇佣的质量检测中心成员？做潜入调查的资深记者，甚至律师？
但Mr. Darcy以他接下来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压杠螺丝脱落得很奇怪——你看铆钉接缝处卡住了额外的半个螺帽，好像是从摇臂上方掉落下来的。”
Harry娴熟的用电筒从不同角度照明着安全杠内部结构，还指给懵懵懂懂的Eggsy看那枚多出来的小块金属。
“压杠只需要拧上新螺丝就可以了，不必担心。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上到横梁上检查一下，找找那个螺帽是从哪里脱落的——型号M045, 应该只有主摇臂上才会用这么大的尺寸。”Harry 很快下达了检查结论，并且毫不迟疑的行动了起来。
“——Eggsy, 你一会儿能看我的手势，帮忙接通测试电源吗？十分感谢。”
Eggsy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从操作室里搬出折叠金属梯， 身手敏捷顺着高大的承重立柱爬了上去。
他从来没有机会从The Claw二十英尺高的立柱顶端俯瞰景色，也完全不希望自己有这个荣幸。作为摇臂轨道的一部分，立柱顶端狭小的平台空间似乎本来就不是为了容纳任何人员而存在的——面积只有两个坪不到，而且没有围栏保护。
而Harry就这么神情自若的半跪在高耸的小平台上，像准备走钢丝的杂技演员那样探出半个身子，用电筒照亮着摇臂里复杂的机械结构。
也有和杂技演员不同的地方———他甚至没有使用腰间系着的双向安全带。原因显而易见，在光秃秃空无一物的轨道最顶端，完全没有可供安全带系上的围栏。
“Harry, 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地面上仰头关注他的Eggsy只觉得心惊胆战。他现在心跳依旧很快，但不再是为了Harry的声音或者容颜仪态——他只是单纯的害怕对方发生什么危险。
“没有问题，Eggsy。你现在能帮我开启测试模式吗？
我需要你回操作室插入钥匙，系统设置选择19，开机后注意两个制动踏板只能踩一个——否则摇臂能够摆动到超过180度，越过平台双向交叉。“
机修师维持着他轻盈却危险的姿势，对下面紧张兮兮的Eggsy命令道。
Harry明明站在离他这么远的地方，Eggsy却感觉对方平稳的声音像是从他耳边发出的，逻辑清晰，音量适度。
“好的Harry！我现在就去开机，答应我只看一眼就赶紧下来！”
Eggsy甚至不敢长时间注视对方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令他耻辱的感觉双腿发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Harry速战速决完成测试，好让对方平安无恙带着自己失速的心跳一起回到地面上。
插入钥匙，正向旋转三圈，主菜单开启。
系统模式选择十九，六排安全杠自动落锁。
Eggsy坐在主操作台前，一步步践行Harry的要求，嘴里还小声念叨着。
就剩下最后一步，踩下制动踏板。操作室里只有一个制动踏板，另一个在assistant所在的观察位上——Eggsy 从座位上站起来，透过面前的玻璃目前朝观察岗看去，那里现在空无一人。
趁着他陪Harry检修设备的功夫，Charlie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偷懒去了。很好，这样至少确保没人给他们捣乱。
Eggsy深吸一口气，踩住自己工位下的制动踏板。
庞大的The Claw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咻咻空转起来。
依旧是透过玻璃幕墙，Eggsy可以清晰观察到站在设备最高处的Harry。
他完全无视了机器启动巨大的噪音以及摇臂旋转的破空声，正拿着电筒聚精会神观察立柱的内部机械。
尽管相隔不少距离，可Eggsy确信他看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个了然的表情。
好了，测试应该快要结束了——他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没有注意到摇臂旋转的破空声频率加快了。
最先注意到不对劲的是站在顶端的Harry。
“Eggsy，放开踏板！”他朝着控制室的方向大喊了一声——本来应该维持在150度左右来回单摆运动的摇臂显然已经超过了它应该位于的高度，甩得越来越高。
越来越高。
眼看就要超过立柱水平面，劈头盖脸朝着Harry砸来。
Eggsy闻声抬眼一看，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他一把按下了操作台上那个最为显眼的鲜红色按钮，Emergency Stop.
但是已经晚了。
巨大的摇臂带着前面几番大幅度摆动所储蓄下的势能，以不可阻挡之势越过了平台中轴线。从180度的平摆变成了一次360度的死亡大回旋.
附近经过的游客中有人恰巧在此刻抬头，在看清状况的同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Eggsy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他想调转视线，不去看眼前将要发生的惨剧，却又心怀侥幸的不愿意移开眼睛。
Harry在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后，表现得异常冷静——他似乎感觉不到迎面而来的巨大摇臂带来的气流，也完全忽略了下面不知是谁发出的尖叫。
Eggsy像沉浸在梦境中一样看到，Harry一把扔掉手电筒，把身体姿势从半跪调整为双手撑地，双眼直视着就要越过平台的摇臂，就像一个蓄势待发，等待着发令枪指示的短跑运动员。
然后，在要与摇臂相撞的那个瞬间，双手发力，整个身体就势后仰旋转——完成了一个完美的空翻，与摇臂交错而过，再次落点在平台的中心。
而完释放完势能的摇臂在断电后也终于完全沉寂下去，有气无力的围绕立柱小幅度摇摆起来，不一会儿就完全静止了。
Eggsy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跑向Harry的。
Harry在设备完全关停后又在平台上等待了一会儿。当他最后顺着梯子再次回到地面的时候，Eggsy看到对方褪去至少一半血色的面孔——毫无疑问，Harry也受到不小的惊吓。
“我想我说过只需要一个制动踏板，Eggsy。你简直是想要谋杀我。”
他用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平复情绪重新开口，声音不高，但任谁都能听出里面压抑的怒火。
“万分抱歉，Harry！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抱歉！”Eggsy结结巴巴的说，都没注意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噎，“——可是我发誓，我真的只踩了一个制动踏板。”
年轻人过于激动的反应让本应是受害者的Harry迟疑了起来。
“控制室里只有一个踏板，而观察位显然是空置的……”他似乎想到些什么，迈开修长的双腿，大步走向本应该属于Charlie的位置。
Eggsy胡乱抹着眼泪，一路小跑跟在Harry 后面。
“原来如此。“Harry高大的身影挡住了Eggsy的视线，令他只能听到对方的小声自语，以及随后发出的一声，轻微的哂笑。
“十分抱歉，是我错怪你了，Eggsy，不得不说你的同事真是十分具有创意的偷懒者。”
就在Eggsy感到手足无措的时候，Harry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道。 这次他的声音平缓而轻柔，还将一只手臂搭上了Eggsy的肩膀。
Eggsy借着Harry错身的角度，看到了观察位上被电工胶带牢牢粘到地上的踏板——然后，与冷静下来的Harry相反，他瞬间气炸了。
该死的Charlie，为了不用每时每刻踩着属于他职责内的制动踏板，竟然用电工胶带将踏板的两个颌页粘在了一起。
——难怪Eggsy从操作室观察不到，难怪哪怕Charlie悄无声息翘了班，Eggsy一个人仍能把设备马力全开到最大。
Eggsy满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仍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Harry, 天知道他现在只想一枪崩了Charlie这个混蛋，然后——也许拖着他的尸体来请求Harry的原谅？
“好了，Eggsy，你们的设备已经完全运行正常了。我想我可以先失陪一会儿，找地方安抚一下自己上了年纪的心脏。日安。”
Harry目前似乎无心关注内心悔怒交加的Eggsy。又或者真的如他所说，他需要去平复一下自己所受的惊吓。
在Eggsy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轻轻搭在他肩头的温暖手臂就消失了。于是他下意识往前追了几步。
—————
“第三个目标在四区The Claw的承重立柱里，梅林你闭园后再派人处理吧。不得不说今天我的神经受到了残酷的摧残……”
Harry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和谁通话——Eggsy还没来得及听明白那些一闪而过的只言片语，它们就消散在风中了。
